<h1>立场</h1>
皇帝的御辇走在前头,林瑾亦步亦趋堪堪跟着。
昨儿落了一宿的雪,现在已被宫人扫去,地上残水才最是磨人。林瑾踩着花盆底倒不怕浸湿了鞋子,只是步履太快,怕溅起的水花污了她的衣裳。
皇十子李绍夏日里送她的白狐皮,她托人做了大氅,本准备留着上元节穿去长安街看灯笼去的,如今却随她一同入了宫了。
下个月上元节的灯会,她怕是看不到了。
以后都看不到了。
她是皇帝的奴才,林世闻便是皇帝的臣子。她在宫中一日,林家便安全一日。
皇后一早得了话,说皇帝陪着林家姑娘来见她,便一直在宫门口候着。
皇帝的御辇刚落下,皇后已蹲了万福,不等皇帝叫起,便笑盈盈地迎上来:“主子怎么亲来了……哟,这便是林世闻大人的姑娘吧?这冰天雪地的,姑娘可别跪着,快起身。”
皇帝仿佛没听见皇后的下半句话一样,边走边道:“朕来瞧瞧你。景阳宫可住的惯么?”
“惯的。”皇后跟上皇帝的步子,却留意着与皇帝错了半步,走在皇帝身后,“主子赐与妾的,无有不好的。主子今日可来得巧呢,十弟妹今儿头回进宫,正在妾宫里同妾说话儿……”
十爷冲动莽撞,是正经爱江湖好游侠的闲散王爷,十福晋却是个心思缜密的。十爷李绍递了折子骂李殷幽禁兄长,德不配位,让皇帝赦老二回封地去,惹得皇帝大怒。可天下已然尽在皇帝李殷之手,李绍生母淑太妃在大行皇帝灵前恸哭三日,竟自请离宫为先皇守陵去了。他如今一无兵权二无外戚傍身,若真的惹怒了皇帝,便是自身也难保。这时候十福晋进宫拜见皇后,这摆明了是来示弱、替十爷赔罪来了。
“老十福晋来了?”
“是,主子可要见她?”
皇帝回头看了林瑾一眼,对皇后道:“老十福晋,原也是一家子。见罢。”
林瑾随皇帝皇后进了暖阁,由韩儿伺候着脱了大氅,向皇后叩头。皇后受了她的礼,笑让她坐下。
凳子还没捂热,十福晋便进了暖阁。
“奴才请皇兄安。”
皇帝抬了抬手,示意十福晋起身。
林瑾又忙起身同十福晋见礼。
“林家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拘礼了些。”皇后手指点了点林瑾,笑道:“你同老十一处长大,十弟妹你还不熟悉么?”
林世闻曾是老二的心腹,老十李绍是老二的胞弟,又打小师从林世闻。说林瑾与李绍一起长大,虽听起来不合礼数,却也是事实。
“正是呢。”十福晋挽着林瑾的手,亲亲昵昵地坐了,“十爷是拿瑾丫头当亲妹妹待的。奴才进宫前十爷还同奴才说,要让奴才来瞧瞧瑾丫头。”
这一番话是将林瑾与李绍的关系拉的亲近的不能再亲近。林瑾入宫,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是林家效忠皇帝的承诺。如今十福晋称林瑾是十爷的妹妹——这便是也想借林瑾讨得一份好儿了。
皇帝默默地听着她们寒暄,这会儿倒觉出口渴来。顺手拿起桌上茶盏,又发现是皇后惯喝的武夷山小种,清香却甜腻太过。张德庸瞧见不合皇帝的意,虚打了个千儿便要重新沏茶去,皇帝抬手示意他不必去,用茶盖撇了撇茶沫,就着皇后的盏子呷了一口。
“老十要瞧她,怎的自己不来?”
十福晋笑道:“十爷是爷们儿,上前头使得,这内宫是皇后、娘娘们……”
“李绍是朕的十弟。”皇帝终于把他的视线从茶盏上移开,他瞧着十福晋,似笑非笑,“一家人。十弟妹这话,当真见外。是老十…不愿认朕这个皇兄?”
这话太过直接,十福晋愣了一瞬,随即起身跪下。林瑾心下惊惧,也跟着跪下。
“皇兄明鉴,”十福晋道,“我们十爷年纪轻,皇阿玛、淑娘娘在时把他惯的不成样子,成日里只晓得吟诗作对、耍枪比剑。昨儿吃多了酒,胡言乱语了一晚上,今早又起了高热,实在不好面圣,只得央奴才进宫,不仅是要奴才来瞧瞧瑾丫头,更是要奴才替他来谢皇兄的恩。”
“恩?”皇帝好整以暇地放下茶盏,“朕可没什么恩赏给他。”
“皇兄仁慈,对一众弟弟们都是极好的。”十福晋叩首,“说句大不敬的话,十爷是乱臣贼子一母同胞的弟弟,自然也是戴罪之身。可皇兄非但没有降罪,还赐十爷亲王的爵。这已是皇兄给的天大的恩赏了。”
说老二是乱臣贼子,这便是要彻底划清界限的意思了。可这只是十福晋的意思,这番言辞若入了老十的耳,怕是要暴跳如雷。
也仅仅是暴跳如雷了。十爷与十福晋成亲多年,对福晋无有不依的,大行皇帝在世时,还总是笑他不听皇帝的命、却从福晋的管。
十福晋的意思摆明了,那老十再不服,一时半会儿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皇帝得了想要的答复,示意张德庸扶起十福晋,笑道:“十弟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