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大氅</h1>
林瑾方才下意识地就跪下了,此时皇帝一问,她倒不知该如何回答。老十的事情自有十福晋去给他解决,她如今是给了皇帝的人,来凑什么热闹?
越紧张脑子越是不灵光,林瑾急的红了脸,腊月里竟开始鼻尖冒汗。
皇后上前扶起林瑾,笑道:“林姑娘是叫主子吓的!”
她拉着林瑾在身边坐下,“进了宫,便如同自己家一样。我虚长你几岁,你便唤我一声姐姐罢。”
不等林瑾回答,她又转身问皇帝:“如今皇阿玛丧期已满了,主子要给林姑娘什么位份呢?虽说林姑娘是汉女,可妾今儿认了这个妹妹,主子要是随便给个答应、常在的,妾可不依。”
“不急,她还小呢。”皇帝笑看着林瑾,“十六?”
“是,明年六月里满十七。”林瑾答道。
确实小。皇帝、皇后是一年生,如今都已二十七了,比林瑾大了整整十岁。
“这么着,先跟在养心殿伺候着,等她大些再递上册子去。你这个姐姐啊,她晚些再认也不迟。”
从景阳宫出来,皇帝没有乘辇,而是同林瑾一起走回养心殿,张德庸带着一众太监远远跟着。
林瑾走在皇帝侧后方,倍感压抑。
前些日子她在家里偷偷读《桃花扇》,被这位“表叔”碰个正着,二人还就侯方域、李香君双双出家之事展开了深刻的探讨。李殷觉得他们若有气节,便该以身殉国。林瑾呛他,难道国亡了,侯、李便活也不能活么?世道艰难,他二人当更珍惜来之不易的爱情才是。
他揉了揉林瑾的脑袋,把她的发髻揉的松散,“小丫头懂个什么爱。”
她狠狠瞪了“表叔”一眼,收了书头也不回的回房去了。
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表叔”成了皇帝,成了她的夫主。喔,暂时还不是。皇帝看上去并没有册封她的意思。父亲打的一手好算盘,将她送进了宫,可皇帝乐不乐意要还不一定呢。
还有李绍。这个十爷当真是令她头痛。打小带着她爬树掏鸟窝害她挨骂,他看笑话也就罢了。如今天下大局已定,他竟还与李殷做对,十福晋这一进宫不要紧,倒把她拖入他们兄弟的纷争中了。
李绍若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他是皇嗣,顶多是个幽禁,可她这个十爷“妹妹”甚至整个林家,怕是要遭殃。
李绍这蠢蛋!林瑾心里暗骂。
想的事儿太多,脚下一时不察,竟滑了一跤,林瑾吓得闭了眼,只等着摔在地上。
说来奇怪,皇帝走在她前头,却像背后生了眼睛一般,回身稳稳地扶住了她。
林瑾借着皇帝的劲儿站稳了脚,刚想说句谢,又被皇帝打横抱起来。
林瑾慌忙道:“主子,使不得,奴才……”
“不怕跌脏了衣裳?”
皇帝一开口,呼出的气息就打在林瑾耳侧,林瑾缩了缩脖子,“已经溅上了泥点子,再多脏些也没什么,只是不敢劳驾主子……”
“这白狐皮很是难得。老十春猎统共就得了那么几只通体雪白的狐狸,除了给他额娘做皮围领,剩下的怕是都给了你了。”皇帝抱着她的胳膊紧了紧,“搂着朕,不然掉下去摔出个好歹来,朕就治你个自戕之罪。”
这便是吓唬她的玩笑话了,摔了人家哪还有治人罪的道理。
“那是十福晋嫌白色太素,十爷爷们儿家也没的穿这种颜色让人笑话,这才给了奴才。”林瑾在搂皇帝和摔下去之间权衡了一下,伸出手攀住皇帝的肩,却不敢用力,只虚揽着。
皇帝觉得这白狐皮在阳光的映照下,竟比雪还亮,刺得他睁不开眼。他当即腾出手来剥了林瑾的大氅扔在地上,又扯过自己的来裹住她。
“是太素。”
皇帝一路抱着她回了养心殿的西暖阁,将她扔到榻上,“宫里规矩,不许穿白,你可给朕记好了。若再有下次,朕就打死你手底下伺候的丫头。”
韩儿吓得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皇帝却不等林瑾再说什么,冷哼一声甩袖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