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幸好雨停了,否则这杭小公子的衣服就白给了。回想起杭澈冒失又殷切的眼神,尹芷兮有些感慨,到底还是少年人有趣,心思都写在脸上,对人都不设防的。哪像自己,过了这么些年,即便没这银丝面具遮掩,也早已习惯了时时刻刻把喜怒藏好。
尹家世代相传的武功奇诡非常,尤其是摄魂术,江湖中人多多少少有所耳闻,虽然许多人嗤之以鼻,认为所谓摄魂夺魄不过无稽之谈,更有甚者,断言摄魂不过乘人不备给人下药的下作手段罢了。尹家人从不理会这些真真假假的流言,也极少在江湖上展露身手,外人自然不知,其实尹氏后人里,只有家主一脉有资格修习摄魂术。
尹家这摄魂术,妙就妙在功力深厚者只需对视一眼,便能夺人心魄,轻则意识恍惚,重则走火入魔。可如果是多人混战,或者对方有意避开目光,便发挥不出效果。见识过江湖险恶的尹芷兮,并不奢望凭借摄魂便能回回一招制胜,只求少惹麻烦早脱身,因而最让她得意的不是一双摄魂眼,而是出神入化的轻功。
纵身一跃,尹芷兮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迅速消逝在夜色里。不用回头看,便知已将身后之人远远甩开。到底是千机堂的暗卫,竟能发现她,可惜还是太慢了,注定没本事追上来。
亓(qí)望着空荡荡的街巷,知道多半把那人给跟丢了。依旧施展身法,不死心般细细察看了周围能藏匿的地方,终于确信那人在瞬息之间便已不见,只得沉默着原路返回。
轻轻叩了窗棂三下,便听屋内杭澈诧异道:“亓?这才过了半炷香……”
“属下无能,教人发觉了。请公子责罚。”
“罢了。那人武功深不可测,追踪不成也是意料之中。”
“可要属下通知众人加强相府守备?千机堂高手众多,未必困不住她。”
“……不必。”
“公子,那人不知底细,又有如此身手,如若包藏祸心,只怕有朝一日加害相府,不如布下天罗地网……”
话音未落,面前的窗户突然被人从内狠狠推开,险些打在他脸上。亓一抬眼,便见杭澈站在窗前,冷冷地看着他:“传令诸人,查探此棋局之出处,至于其他,我自会定夺。尔等休要擅自伤人性命,否则逐出千机堂。”
杭澈说罢,将一幅卷轴交与亓,警告般看了他一眼,又用力将窗户阖上,不再言语。亓展开卷轴,发现上面画着一局棋,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躬身向屋内行了一礼,脚尖轻点,跃上屋脊,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
……
清晨,天刚大亮,京城最大的酒楼“醉梦台”前便已渐渐围拢了不少人。有人路过,好奇问道:“这‘醉梦台’还得再过一个时辰才开门呐,一大早这么多人过来作甚?”
“这位大哥您没听说么,‘醉梦台’重金请了南边最有名的琴师‘妙罗’,今日这么多人都是来赶早过来等位的,再迟上些许,只怕一座难求了。”
“京城琴师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此人有何过人之处,受如此追捧?”
“据说‘妙罗’不仅琴音一绝,人长得更是无必俊俏。南边曾有富家子弟见其一面,竟害了相思病,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摆了大阵仗求娶,‘妙罗’却傲得很,不肯给这纨绔做妾,当场收拾行囊,一人一琴,径直离了南边。这不,来了京城,多少好事者想一睹美人风采呢。”
“我就说嘛,京城百姓什么时候如此风雅,不听小曲儿爱听琴了。原来,是为了看美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笑了起来。街道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小商小贩也纷纷出摊,许多往这边好奇张望的,也加入到队伍里,一边等着‘醉梦台’开门一边与旁人聊些闲话。随着时间推移,大街小巷开始热闹起来,‘醉梦台’前围拢的人群已颇为拥挤,几乎人人都对这名动京城的‘妙罗’越发好奇起来。
“醉梦台”里,秋娘正把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呷一口小酒,眯着眼冲对面说道:“咱们可说好了,这首日的银钱全归我,抵你的房钱。往后你在这儿弹曲儿,不管客人赏钱多少,都得跟我六四分。”
那人笑了笑:“知道了。这话你一日得说上十遍。你六我四就你六我四吧。堂堂‘醉梦台’主人这么贪财,也不知这么些年从伙计身上克扣了多少月钱。”
秋娘闻言,翻了个白眼,拿起手中的酒杯便砸了过去:“是是是,我贪财,哪像你,花钱如流水,好歹也闻名天下了,竟不知道给自己留点积蓄,今日得了银钱明日就找不着人影,也不知上哪个销金窟逍遥快活。尹家祖祖辈辈个个惜命爱财,要是老祖宗知道家主选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做继任,得气得从祖坟里爬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我哪有去过什么销金窟,你又不是不知,尹家出事,我不能不管,近日无非是为查线索才四处奔走,何曾有空闲消遣。”
秋娘冷笑一声:“邶地那一支?要我说,死了便死了,正应了那句‘报应不爽’。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