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27 月光,她的憧憬</h1>
鄭清坐在演奏廳靠走道的最後一排,看著舞台上專注練琴的少年,嘴角淡淡地浮起笑容。寬廣的舞台上,一片刺眼的打光下,禮若暮正反覆彈奏著某個小節,他皺著眉,似乎對自己彈得不滿意,連續一段後,停下,翻了下譜,閉眼想一下,然後再抬起手彈奏一次。
反反覆覆,斷斷續續地已經練了一個下午,在旁人聽來已甚完美的章節,他卻不厭其煩得一再練習。
他甚至沒有察覺到她的目光。
鄭清也已坐在演奏廳裡一個下午。
禮若暮他,真的不記得她了…也是,鄭清苦笑,在若暮眼中,到底有什麼比他自己更重要呢?
十歲的時候,她的寄養家庭,母親擔任的是鋼琴老師。理所當然的,鄭清也跟著家裡的小孩學了彈琴,並且在養母的強迫下參加了青少年組的鋼琴比賽。那一次,身為前幾屆冠軍出身的禮若暮也義務性的登台表演。躲在角落,畏懼出場的鄭清在台後哭得又吵又鬧,最後被養母當眾甩了一個耳光。
那時候,表演完示範曲,在眾人熱烈掌聲下,轉身往後台走過來的他,對著哭到雙眼紅腫的鄭清說了一句話。
“喂,不要哭了。與其哭,不如想著怎麼贏。”
既像鼓勵,又像諷刺的話,和平靜冷冽的眼神,讓她心臟不聽話地狂跳起來。
至此以後,她的目光,就一直不由自主地追著他。為了能與他相遇,哪怕只是錯身而過也好,她拼了命的練習彈琴。他不是耀眼美好的太陽,卻是她的月亮。
黑暗中,給她些許光芒和希望的月亮,她的憧憬。
當未曾見過面的同母異父姊姊茜找到她,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對話中,無意得知姊姊竟然認識若暮時,她真的開心到快要瘋了。曾經那樣遙不可及的人,居然離自己如此近。
禮若暮讓她明白一件事,就是…與其哭泣,更重要的是怎麼得到自己想要的。
這時,若暮忽然停下彈琴的手,盯著眼前黑白琴鍵,沒好氣地開口:「妳是打算坐在那裡多久?」
「哦,你早就發現我啦?」鄭清也不驚慌,站起身來偏頭一笑,一步一步地朝他走來,站在舞台下,抬頭看著暮,嘴角含笑。
「我說過我練習時不要有人進來的。」校慶表演只剩不到兩個禮拜了,他卻難以專注,毫無平日水準。
「有什麼關係,不就是練習。」鄭清聳肩,沒告訴他她是偷跑進來的「倒是你,你這樣跟樂團配合的起來嗎?彈得很凌亂啊。」
「與妳無關。」他沒轉頭,看著琴鍵,舞台燈打在他俊美的側臉上,銳利卻憂傷,像幅印象畫派的畫,任著光線恣意刻畫上筆觸。
她挑眉:「真的與我無關嗎?呿,難道不是因為我忽然出現,才讓你心思如此混亂呀。」
真是唯恐天下不亂…若暮白了她一眼,看鄭清咧嘴笑得開心。他身邊怎麼老是出現這些瘋子?
他嘆了口氣「鄭清。」低沉的嗓音在舞台上迴盪,清晰同時遙遠。
「嗯?」
「她真的不恨我嗎?」口中的“她”自然是指鄭茜。
…他還是會在意嗎?鄭清忍不住悽慘地笑了起來:「我不知道,她從來沒有跟我提過這個。可是,禮若暮,你當時也實在做的太殘忍了。」
兩年多前,若暮告訴鄭茜那有名無實且行動不便的丈夫,她在外偷租的小套房位置。
原本還笑著跟鄭清說等她新居布置完成,姊妹倆就可一塊生活的姊姊,就這樣被派來的人給拖了回夫家。
「姊姊她並沒有打算纏著你不放,禮若暮,她知道的,她知道你心裡一直沒有她…她不過是想真正的活著,擁有一個溫暖的家,」鄭清語調沙啞地說著,她說起鄭茜姊姊時的表情總是想哭,明明想要堅強卻總是失敗「而你毀了這一切。那個名義上是她丈夫的瘋子…」那些她後來得知的囚禁、凌辱…清打了個冷顫,回想那些對她而言過於恐怖,最後索性搖頭省略。
「禮若暮,你明明是這一切的禍源,卻始終可以置身事外。」
等鄭清再次看見姊姊時…曾經那樣美麗如暖陽的茜,卻已形同沒有靈魂般的活著,最後,選擇自殺。
她想知道,禮若暮,究竟為了什麼…難道他從頭到尾只把茜當成他路上的一塊絆腳石,沒有價值就隨意踐踏踢開嗎?
「就算不是戀人,你們還是朋友。到底代價是什麼…那人給了你錢嗎?還是幫你處理掉你不想要的爛桃花?」
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是她想知道的──或許,鄭茜她…也想知道吧。
若暮轉過頭來,俯望正等待答案的女孩,沒忽略掉她眼中的最後一絲迫求:「兩者都有。」
那是他和那個神智瘋狂的人所達成的協議。那個男人對茜一直是相當扭曲的愛情,懷有過份且失控的占有慾,他不允許鄭茜的離家、留下的張離婚協議,然後追尋她所謂的幸福與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