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这个大的不敢说,而这个小的,必是谢府极亲近的后人。
他的神情变得更和蔼些,又将取画的童子催了一回。
一时取得画来,赵明诚却并不忙着展开。七娘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画,似乎见着画,便能见着父亲。
这幅画于七娘而言,本就别有意义。其上红梅正是她亲手所点,那时,她还是倚在父亲怀里撒娇的小娘子呢!
七娘忽忆起当日,她不过十来岁的年纪,一面握着笔,一面向父亲道:
“父亲好不容易成得好画,若是点坏了,岂不是七娘的罪过?到那时,父亲便不疼七娘了!”
谢诜见她可爱至极,是打心尖里喜欢这个孩子,便是宠溺太过,也容不得旁人置喙。
他遂握上七娘的小手,只傲然道:
“点!点坏怕甚?我家七娘的画,便是点坏了,谁敢说不好?!”
这话听着,倒比七娘更是任性。
那时,她笑父亲言语不实,只当父亲由她撒娇哄骗,很是好欺负。
偏偏眼下,父亲不在身旁,她才恍然明白。父亲便似护着她的高塔,多少年来,替她隔绝着世道艰难,人心险恶!
一朝崩塌,却是致命般的痛。
“小郎君?”赵明诚见她看得出神,遂唤道。
七娘闻声一怔,这才将自己从思忆中拉回。不提防间,却是红了眼眶。
赵明诚见着也有些心疼,却不得不问最后一句话。
只见他怀抱画卷,道:
“谢兄曾言及,这幅画最妙之处,便在几枝红梅上。”
他又转向陈酿,接着道:
“这位小郎君昨日也看过,你二人可知,因何而妙?”
昨日,陈酿与众学子不过远远一观,见个大概气韵也就是了,哪能知晓如此细微之处?
七娘依旧直直望着画卷。听赵明诚问,她只缓缓行上前去,说话自有些哽咽。
她缓缓道来:
“自来,点红梅多以朱砂为彩,而这幅则不然。当年,谢大人为隐‘四海’之意,特意让人寻了南海珊瑚,东海之珠。将其研磨成粉,以做画图之用,工序繁复自是不提。”
七娘强压着心头的激动,接着道:
“这图上几朵红梅,正是珊瑚与珍珠点得,断非诛杀俗物可比。更难得的,红梅傲艳娇小,并非谢大人所作,而是出自他家小女之手。”
七娘一面说来,一面不自主地簌簌落泪。陈酿见着,心中又一阵刺痛。
他蹙着眉,方向赵明诚道:
“赵大人,还有何疑虑么?”
赵明诚闻着七娘的言语,细致之处,连他亦是不知的。哪里还有甚疑虑呢?
他此时胸中感慨满怀,忙上前一步:
“贤侄受苦了!”
☆、第六十二章 寻梅5
七娘见他行来,倒是有些慌,只蓦地退后一步。
她抿着唇,思索半刻,方行了个万福。
见她行女子之礼,赵明诚一瞬有些反应不及,只愣在原地,也不敢动。
他又将七娘细细打量一番,骄矜纤柔之处,确不像个小郎君!
只听七娘含泪道:
“赵伯伯,谢氏七娘谢蓼,拜见赵伯伯!”
听她自报家门,赵明诚方恍然大悟!难怪她对那幅那样熟悉,信手拈来。
原来,眼前之人便是当日点红梅的谢七娘子!
赵明诚虽为长辈,只是初次相见,却不好相扶。
他心绪自有些激动,双手向上抬了抬,和气道:
“原是七侄女,快莫多礼,快莫多礼!”
七娘只低着头,一时故旧相认,只觉心口堵了一团委屈,难以派遣。
陈酿见她久久不动,有些担心,遂唤道:
“蓼蓼?”
七娘闻声一怔,方才起身。只见她一双大眼,已然被泪水渍得通红。
她在陈酿身边端然立着,这种时候,似乎只有靠着酿哥哥,方才好些。
见她这等可怜模样,一身粗布衣衫,脂粉不施,赵明诚亦是心有不忍。他本是性情中人,霎时间竟也有些潸然。
他忙半背过身子,悄悄抬袖拂一回眼泪。罢了,又理了理衣衫,方才回身。
到底是在小辈跟前,便是思念故友至极,也不得不端出个长辈的架子。孩子们自是任性感怀,乱了方寸,他却不能如此。
只见赵明诚看向陈酿,又道:
“若我所猜不错,这位便是七侄女的先生,太学生陈酿吧?”
陈酿方恭敬行过一揖:
“赵大人慧眼,正是学生。”
赵明诚点了点头,亲自上前扶他起身:
“说来,你我尚有同门之谊,况你才学冠绝,再莫如此多礼了。”
陈酿见他性子洒脱不羁,也自点头应下,不多言语。
一番故旧相认,几人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