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了剑。
若是如此,难怪孙秀青会无法接受,甚至不惜远赴海外来到白云城。
这种剧烈转变,无论怎么想都和那场决斗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瑶光转念间顿时明白了什么,不由得笑了起来,笑一会儿,子夜般的黑眸盯着叶孤城望一会儿,再笑一会儿。
“叶城主……叶孤城,你可真是有趣。难怪会让我见孙秀青,难怪不知道要说什么……”
多么好笑的事情,叶孤城当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叶孤城在西门吹雪成亲之后发出决斗的邀请,作为当代绝顶剑客的西门吹雪没有拒绝,从这一刻起,西门吹雪的妻子孙秀青就注定了悲剧。
同为顶尖剑客,对决之时,但凡一分一毫的差距都会变成生死之别。
倘若西门吹雪取情舍剑,必死于叶孤城剑下,孙秀青便只能痛失爱人,寡妇稚子相依为命;
倘若西门吹雪取剑舍情,无论他能否胜过叶孤城,活下来的也只会是无情剑客,孙秀青同样永失所爱。
瑶光本以为这场决斗是西门吹雪向叶孤城提出的,当时不过感慨几句果真因果报应,若决斗是因叶孤城而起,可以说,孙秀青的悲剧大半都因他而来。人只要有良知,做了亏心事,总会有那么一点不自在,如今孙秀青含怨而来,作为罪魁的叶孤城自然难以开口。这局面是他一手造成,并且不可挽回。受害人在他眼前,又要他如何巧言辩解?
过了好一会儿,瑶光才算笑完,以一句“叶城主得偿所愿,可喜可贺”作为结语。
叶孤城如愿得到了当世最好的对手,得到了重新走回无情剑道的西门吹雪,在往后漫漫人生不会因失去对手和同道而孤单寂寥,自然可贺。
只是这句恭贺在这般情况下说出来,多少也有点嘲笑的意思。
叶孤城一向苍白如雪的脸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血色,眉宇间略有些尴尬。
“我确实对不起孙姑娘,但我也不可能去劝说西门吹雪回头——他已不可能回头。”
“并且,你对这种变化其实很高兴,所以愧疚是一回事,袖手旁观又是一回事。”
瑶光抿了抿唇,“这件事上你的确不厚道,但如此局面也并非不可预料,孙秀青嫁于西门吹雪之前便应当已有所觉悟……虽说她行止亦有不妥,一笔归一笔,你仍是欠了她这一次,若是不还清这笔账,你心头压着这件事,剑道也难有突破,还是早日了结的好。”
叶孤城曾对西门吹雪说“只需诚于剑,无需诚于人”,这表明他内心对剑十分尊重。
心有困惑不能用剑,心生鬼蜮不能用剑,心有愧疚自然也不能用剑。
他何尝不明白这件事。
但他每每想起此事,更多的竟是对西门吹雪重归无情剑道的欣慰与欢悦,即使时间倒转,他怕是也会如此选择。
人在世上可以没有朋友,却不能没有对手,否则实在太过孤单了。
西门吹雪就是他选择的对手。
此刻西门吹雪斩断情丝,叶孤城在那些欣慰之下还有着淡淡的羡慕。
“西门吹雪找到了自己的剑道,这很好……我的剑……”
瑶光瞥了叶孤城一眼。
他的剑很不妥,她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才在孙秀青面前略去了说明叶孤城的剑道。
或许他曾经有自己的剑道,但如今……他似乎已经弄丢了。
这几个月来,即使只是偶尔一眼,她也可以看出叶孤城剑中的迷茫。
轻盈、迅疾,就像天上的浮云,却也无根无依,充满了四处飘荡的不安和茫然,失去了白云的自由之意,反倒像是浮萍一般。
果不其然,叶孤城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的剑在迷茫,我不知该走向何处。昔日我以为自己已达到了这个世上剑道的巅峰,无人能及……我以为自己走到了剑道的尽头,故而……”
“故而去谋逆?”瑶光眉毛都揪了起来,诧异地说,“剑道与王道完全是两回事,剑客与王者亦不等同,即便你是剑客之王,也不代表你就能登庙堂之高……何况,剑道何来尽头,不过是你没有找到罢了。你以为自己已走到尽头,是因你的心太过高傲,以自身贵重于天地才有此错觉,常怀谦卑之心,重新感悟天地或许你会另有所得。路在脚下,你所行之路,焉知不会成为后人寻道之阶。”
往前走,或许可以走出正确的道路,到达所求之境;或许误入歧途,甚或半途陨落。
然而无论如何,迈出那一步总比站在原地骄傲自满要强。
叶孤城怔怔地望着瑶光,神色变幻,若有所思。
“生有涯,知无涯,道无尽,以有涯求无涯,艰险困苦自不必多言,所以我辈性命双修,求长生,以期问道,而非为长生而修道……”
瑶光发现叶孤城原先还有些清明的神色又变得迷茫了,当即停下这个话题,改口道:“你的剑成于海上孤岛之中,取海天之势,高洁、灵动、自由、孤独。既然迷茫,就向你缺少的部分里求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