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看着洗手台的镜子,自己惨白的脸,晓雯很沮丧。现在才意识到「怎么可以丑丑的见人?」才感到不自在;明明在车上都只想着会不会吐出来而已。
&esp;&esp;他记得吗?他记忆力很好,不是吗?应该记得吧?
&esp;&esp;有一次趁午休,邀他偷跑去图书馆。
&esp;&esp;有什么理由嘛……有点好笑耶,现在想起来。
&esp;&esp;就只是当时──正值「荳蔻」年华的好学生卞晓雯同学──某天中午,实在受够了当乖乖牌的日常,一股衝动想「违反校规」,却又不想──不敢──闹太大,搞到被记警告;仅仅做出「罪行轻微、仅予以口头劝戒」的小小违规行为。
&esp;&esp;她拉他──因为张天明同学也是好学生。
&esp;&esp;她觉得:老师应该不会一次罚她们两个资优生吧?
&esp;&esp;而且而且,看张天明「品行优良、成绩优异,」老师也不会罚他,自己砸了「最佳班级」的招牌?
&esp;&esp;况且唷──这种「带坏」好学生的「劣行」,真的对还是国中生的卞晓雯来说是很刺激的冒险。
&esp;&esp;她当时没什么颠覆世界秩序或掀起校园革命之类的想法,只是很单纯想「逾越规矩。」
&esp;&esp;而且,她还很认真想着:如果能跟张天明一起堕落,堕落成不良少年、少女,那该有多好?就两个人,一起沦落到天涯海角;她似乎真的能靠「堕落」长出羽翅──哪怕是恶魔的翅膀──飞离现实的囚錮。
&esp;&esp;「噗嘶──」天明压低声音,「这本你看完了吗?」
&esp;&esp;《论堕落》
&esp;&esp;「这本?还没耶──」「好哦,你先看。等你看完,我们再讨论。」
&esp;&esp;蛤?这本很难耶!
&esp;&esp;几次「偷偷摸摸做了」之后,当初第一次做的新鲜感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期待每天例行活动的兴奋。
&esp;&esp;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她喜欢上来这边看书的感觉。
&esp;&esp;她喜欢有人陪、她喜欢有人能聊、她喜欢有人陪她「偷做」不被师长允许的事,她喜欢身旁同龄少年的吐息、他翻书的声音、他有时候清喉咙发出的声音──他「在」──在旁边,甚至觉得:他是「特别的,」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心中盘据一个位置。
&esp;&esp;只消摀起耳朵,彷彿能清晰听见:
&esp;&esp;「偷偷告诉你,你不要跟别人说喔。」他看起来很积想分享,却扭扭捏捏的,怕说出来会被取笑;挣扎一阵,他才接着说,「就是:我『听得到』一些声音──不是妖魔鬼怪啦,又没有灵异体质──况且、况、况况且……灵异体质到底是沙小……」
&esp;&esp;他边口吃边吃力解释,越讲越模糊,又一副想辩解的表情,但越辩越杂,很洩气地抱头,陷入很长的思考。
&esp;&esp;明明只是间聊,他却很认真去思考怎么解释比较通畅。
&esp;&esp;他好像做什么事情都全力以赴。这种认真努力的个性,并不会不喜欢。
&esp;&esp;「不要笑喔。」
&esp;&esp;她摇摇头。
&esp;&esp;「我可以听到多馀的声音。」他斩钉截铁强调,「我可以听到──我把这种声音叫作『馀音』──参考其他书上写的名词──我可以听到『馀音。』」
&esp;&esp;她仍茫然地注视对方慢慢缩小的瞳孔。
&esp;&esp;她捧起一把水往脸上泼。水珠滑落她的頷部,滴落洗手槽;镜中自己的脸色仍然苍白,就好像不是自己──不好意思承认:就像女鬼。
&esp;&esp;她很不喜欢这样,看着自己憔悴的面容。
&esp;&esp;她讨厌自己的面容;老是羡慕其他同年纪的女生,能自在展现女人味。她既不像思亚那样,画起妆来,自信焕发;在精緻的眼妆巧饰之下,很自然就散发成熟的魅力,却不会过于浓烈而掩盖她天生独特的气质:令人怦然心动的稚气。
&esp;&esp;晓雯自己连稍微涂抹腮红都有心理障碍,要怎么去化更精緻的妆?或像珮瑄,有那么好的肤质,也不需要什么多馀的妆饰。
&esp;&esp;凭她自己的肤质?要是敢素顏上街,乾脆──路上看到道路铣铺作业了没有?不如跑去求工人开大型机械把自己坑坑疤疤的脸整个刨开重新铣铺算了。
&esp;&esp;自己大概是,她心想,怎么化妆都没救的女生吧?
&esp;&esp;她跟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