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没有。
    何晏……失踪了。
    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伤。何晏,是被她的部下救走了么,那样的话,也好啊。可是她怕,怕何晏是被白明耀带走□□,想起刑室中何晏血染长衫的那一幕,顾瑜不禁浑身发抖。
    总之她这次任务一定是毁了。与白明耀交易,非但没有完成任务,反而把自己都折了进去。何晏生死不知,昭澜边境,不日将燃战火。疏忽至此,自是万死莫赎。
    三日后,府兵赶到扬州别院,同行的是她从前的忠实下属,一个男人,叫做夏煌。不待顾瑜开口,五百府兵人人张弓搭箭,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对着她。
    夏煌缓步上前:“顾千户,得罪了。”
    “夏煌?”
    “此事已惊动陛下,陛下诏命,风飘絮千户顾瑜,涉嫌通敌卖国,暂收风闻卫看押。顾千户,还不束手就擒?”
    顾瑜觉得自己从来没认识过夏煌。她遇到夏煌的时候,夏煌还只是个小旗,她才是个总旗。他们俩是在荆州市井中成长起来的,摸爬滚打混了一身伤,才终于立了功升迁到金陵。夏煌与她因着旧时情谊,从来亲密。没曾想有朝一日,竟然是他带着人来拿她。也许比起这个,她更该问的是,为什么自己被安上了通敌叛国这个罪名儿;只是此刻心神俱疲,半句话也不想说。
    顾瑜目光在一圈张弓搭箭的士兵身上转了转,轻笑一声,扔了手中的剑,将双手负在身后。
    “请。”
    一个正常的人是不会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当然,何晏那种无所谓主义者不算。顾瑜当然也不想死,但这回她玩大了。
    白明耀留下了语焉不详的半封信,被树枝刮得遍体鳞伤,上半张被大风吹走了,不知道是给谁的。信上说什么,“深情厚谊,铭感五内,前尘往事,各自珍重。”
    据说同知大人看到这封信脸就黑了。
    谁有深情?白明耀?跟谁?跟顾瑜有旧?俩人一伙沆瀣一气,到底是要干嘛?夏煌带着顾瑜的命令去调府兵,言之凿凿说奉了命令,要把白明耀一伙统统留下,五百府兵苦哈哈赶了三天,到头来就看见一座空荡荡的府邸,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跟何晏有旧?怎么可能,这次双方碰面,就是要斩杀何晏。如果白明耀当真要营救何晏,顾瑜怎么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顾瑜供述自己一时失手,被白明耀所擒,囚于地牢。然而她事先支开下属,单身赴会,又怎么解释?再者,她身上没半点伤痕,衣服上却血迹斑斑,还有明显的撕扯痕迹。说是“一时失手”,还不如说“一番云雨”,还确切些。
    这次的事儿说不清楚。一头是苍白无力的供述,一头是板上钉钉的证据,傻子都能看出来结局。不,应该说,傻子都能看出来,“人们以为的结局”。
    顾瑜以为自己会死在风闻卫的审讯中的。“飘絮人不语,卫止小二啼”,风闻卫,是澜国下手最狠最血腥的地方。
    刚开始也确实如此。一日里她昏晕三次,每次都被更残忍的刑罚叫醒。
    当晚夏煌来探她。
    “为什么?”顾瑜蹙眉,双眼中只有疑惑不解:“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
    夏煌坐在铁栏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顾瑜,我忍你已经很久了。”
    “嗯?”
    “金榜题名,衣锦还乡……我是夏煌,不是顾瑜的副手啊。”
    顾瑜轻笑出声:“这样啊。”
    “我永远都在你的阴影里。只要有你在,我就永远不可能被人看见。这样的日子……我过得太久太久了。”
    夏煌神色挣扎,流露出一丝柔软,却又飞快隐藏起来。
    “对不起。”
    顾瑜不言不语,背对着铁栏,闭上了眼。
    之后便再没有人来提审,她倚着栏杆,目光放空,看向窗外。
    次日,昭国大将军何晏,谒阙求见澜王。
    ?
    ☆、斜倚薰笼坐到明
    ?  更深露重。
    顾瑜抱着膝坐在牢房里等明日。
    她性情急躁易怒,棋差一着,也没什么可说的。况且士可杀不可辱,大丈夫生于世,当马革裹尸。
    可是,“士可杀不可辱”的“辱”,到底指什么呢?呵,多么明显,肉体上的伤痛无关紧要,精神上的烙印才刻骨铭心。她宁愿白骨成灰,黄土陇下,也不愿倚楼卖笑,欲拒还迎。当然,她并非瞧不起青楼女子——只是难以接受被命运摆布的模样。难以接受被□□,被践踏,生死不从人愿。
    这世道对她已经太过仁慈了。
    隐隐她觉得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
    那是一种难以宣泄的压抑和苦痛,明明什么都想不起来,却总是觉得不甘心。半夜醒来常常咬牙切齿,袖中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拳。
    上辈子谁欠了她八百两银吧,她想。
    何晏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干打劫的事。
她找了个跟她身高、胖瘦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