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堡垒

    方草又在公安局门口等着周原。

    “周叔叔，案子有进展了吗？”仍是那个问题。

    周原耐心地再次作答。

    盘查了所有可疑的线索，没找到值得重点追查的嫌疑人；又做了两次坠楼测试，但因为是两人同时坠楼，情况复杂，无法证明是蓄意谋杀。

    “……女孩自杀，小乔在施救过程中出现意外。女孩的家人同意接受这个结论，局里也倾向于这样结案。我再找找别的线索，但最后很可能就是这样了。”周原说。

    方草低头看着地面。好一会儿，她抬起头：“我知道了，周叔叔。那我先回去了。”

    “头发怎么弄成这样了？”周原问。

    方草笑着抬手摸了摸自己染成了粉紫色的及肩短发：“在理发店上班嘛，老板要求都得做个发型，每个人不重样，这样客人一进来就知道我们店里什么发型都能做。我这个还算好的，有个男学徒被分到了爆炸头，还差点染成了绿色。”

    周原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有说。

    明明还是该穿着校服在学校读书的年纪。

    “走吧。今天没事，能早点下班，一块儿去吃顿饭。齐砚放学了没？叫上他一起。”周原说。

    “不用了，周叔叔。你们工作忙，好不容易不用加班，你早点回家吧，和家人一起吃饭。以前蔓蔓姐……就总是忙，我前几天去看乔叔叔，他还念叨呢，说经常好几个星期都见不到人。”

    周原顿了片刻，点点头：“行，那以后再找时间。回去吧，路上慢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走到路旁，方草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她没再往公交站牌处走，而是招手打了辆车。

    齐砚马上要到家了，看不到她他会着急的。

    房间里，两个人抱在一起窝在沙发上。

    闻着齐砚身上的气味，方草感觉耳边的风声慢慢小下去。

    乔蔓走后，她时常觉得她和齐砚站在风声猎猎的悬崖边，必须紧紧拉扯住对方才不会坠落崖底。

    “今天过得好不好？”方草笑着捧住齐砚的脸：“我先说，今天我遇到的都是好事情。店里不是特别忙，客人也都很和气，老板又表扬我了。和昨天一样。”

    她知道齐砚在恨着这个世界，连她的那一份恨得彻底。所以，她不能再恨了，哪怕是假装的，她也得爱这个世界，满意现有的生活。她必须拉住他，再让他来拽紧自己。

    齐砚低头吻她。

    “对了，有那么一丁丁丁……丁点不好。”方草用手指比划着：“周叔叔批评我的头发了，他说，头发怎么弄成这样了。”

    方草模仿着周原的语气和表情。

    齐砚揉揉她的头，又凑近亲了亲：“很好看。”

    “嘿嘿，我觉得也是。周叔叔不懂时尚。”

    这年夏天，齐砚提前参加高考，并成功被报考的学校录取。

    方草开心得整张脸都在放光。

    “你怎么这么厉害啊！齐砚！”她一遍遍地说：“高中只读一年就能考上大学，还是这么好的学校！快说你是不是天才！真的好厉害，这样一下子就省了两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齐砚，齐砚，我算过了，这样的话我们的钱再加上我每个月的工资，不用申请助学贷款也能让你读到毕业，绝对够！完全不用担心！”

    齐砚却并无开心的神色，他紧紧抱住她。

    方草轻轻揉着他的后颈：“没事的，等你毕业工作了再供我上学嘛。要不我以后努努力也考你的学校？到时候你就是我的学长了。学长学妹，好多电视剧里都喜欢这么演，好浪漫的。”

    时间最是公平，从不在意爱与恨，也不因悲伤或快乐多停留半秒。

    离开理发店后，方草又换了好几份工作。

    快餐店，咖啡馆，超市，酒店，公司、网店、网站……

    服务生，店员，收银员，前台，销售，客服，美工……

    也曾被人邀请过考空姐，做演员，当主播。她统一摇头拒绝。也许那些并非骗局，未来很可能会是一条坦途，但都不适合现在的她。她没有精力去甄别真假，也没有足够的成本来承担几年后毫无起色的后果。她需要钱，需要每个月打到银行卡里的那份工资，来支持齐砚的学业和两人的生活。

    做的最久的一份工作是地板砖公司的销售。

    很忙，很累，需要经常出差，但工资比较高。

    出差的地点多是南部沿海的几个城市。几乎每周一次，她拖着沉重的地板砖样品走在总是热浪袭人的大街上，去见客户，跟人谈判，努力拿下更多的订单。

    亚热带城市的路边是一排排四季常青的高大乔木，树上结着大大的果子。有时候已经过了夏天仍隐约能听见蝉鸣。

    方草坐在路边的大排档里一边吃饭一边和齐砚视频：“齐砚，你看，他们这边就把蛇放在店门口的玻璃箱里，让客人随点随做。好吓人啊，我一路被吓了好几次……但是这边的饭真的好好吃，干炒牛河特别香，比我们那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