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拖着灌了铅似的腿回到李府时,天边已浸出昏黄。刚穿过垂花门,就见李玉柔坐在自己屋子里,
她踩着绣鞋走到山茶面前,不等对方站稳,抬手就甩了个耳光。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刺耳。
山茶被打得偏过头,左边脸颊霎时浮起五道红痕,嘴角沁出一小点血珠,像白瓷上溅了滴朱砂。她踉跄着后退,发髻松了,几缕乌发垂在颊边,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双含泪的眼,怯怯地望着李玉柔,像只受惊的小鹿。
“下贱的蹄子!”李玉柔指着她,声音陡然拔高,“我让你跟着我,是让你学规矩,不是让你学那些勾栏里的伎俩!”
“贱骨头!”李玉柔拽着她的头发往起提,迫使她仰着脸,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她的脸,“给你口饭吃就忘了本分?褚溯唐是你能攀的?我告诉你,就算我李玉柔把他当破鞋扔了,也轮不到你这个小贱人!”
“我……没有……我只是去帮他守灵……”
“守灵守到他跟前?我看你是想趁机亲近他!褚溯塘就算瞎了眼,也不会瞧上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算我不嫁,他这辈子也得烂在我手里!”李玉柔娇艳的脸上神色恶毒,她狠毒的将指甲掐进她的头皮,字字都带着狠厉,
“你敢再往他跟前凑一步,我就把你扒光了扔到窑子里去,让全城的男人都瞧瞧,你这贱货是怎么不知廉耻的!”
她猛地松开手,山茶重心不稳跌坐在地,裙摆铺在青石板上,像朵被风吹落的白梅。她捂着脸颊,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若梨花带雨。
院子外的不远处,红蕖刚从外面翻墙进来,手中抱着一坛美酒,辞凤阙不在城主府她实在是太无聊了,索性便想着来找山茶喝酒聊天,却没想到还没进山茶的房间,便听见一阵阵凄楚可怜的哭声和打骂声。
红蕖心中一紧,急忙跑进去,见山茶趴在青石板上,背上的月白襦裙已洇开大片暗红,鬓边碎发沾着血污,那双总是清澈的眼此刻肿得像两颗含露的桃,红蕖顿时气的叁丈,声音脆得像碎玉相击:
“李玉柔!!她到底欠了你什么,要被你作践成这样?”
李玉柔被她攥得腕骨生疼,怒极反笑:“红蕖,你当自己是谁?大半夜的擅闯我们李家,还来也管我的事?你真以为仰仗着城主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家事?”红蕖冷笑一声,弯腰将山茶扶起来,见她疼得浑身发颤,眼底的怒火更盛,“把人打成这样也配叫家事?你这根本是草菅人命!城主虽然不在白焰城,但是却也留了些人手保护我,你信不信我让他们把你抓回去!等城主回来了好好审你!”
“你……”李玉柔指着红蕖,气的指尖发颤,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知道红蕖这话不是吓唬人,城主最厌仗势欺人之辈,真闹到他面前,父亲定会扒了她的皮。
“我什么?”红蕖扶着山茶慢慢站起,目光扫过她身上的伤,语气更冷,“要不要我现在就回城主府叫人来?”
李玉柔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咬着牙瞪了山茶一眼,她自是见过辞凤阙是怎么宠着红蕖的,她忘不了上次在城主府赴宴,撞见辞凤阙将红蕖抱在膝头,亲手喂她吃水晶饺的模样——那等宠溺,是端王世子都比不了的。白焰城城主虽然看着温和,发起火来却能让整个玄都城抖叁抖,她哪敢真去触那霉头?
“算……算你厉害!”李玉柔咬着牙,狠狠剜了山茶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却终究没敢再说半个“不”字。她转身往内院走,橘黄色裙角扫过廊柱,带起一阵风,却连句硬气话都没留下,背影瞧着竟有些落荒而逃的仓促。
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红蕖才得意地撇了撇唇,低头替山茶拭去脸上的泪,声音软了些:“别怕,有城主在,她再不敢动你了。”
“谢谢你……红蕖……”山茶摸了摸眼泪,脸上缓缓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容。
翌日。、
长街两侧挤满了人,道旁的垂柳把绿丝绦垂到行人肩头,李玉柔穿着新做的烟霞裙,正挽着端王世子的胳膊游赏,鬓边金步摇晃得人眼晕,嘴里说着些娇滴滴的话。
红蕖藏在茶楼二楼,凭栏往下瞧,见两人正走到糖画摊前,时机正好,便冲楼下打了个呼哨。她拿出一个麻袋,打开绳子将早被她喂饱了的十几个鸽子全部放了出来,那些“扑棱”飞起,爪子上各系着个小布包,扑棱棱掠过柳梢,精准地落在李玉柔头上、肩上、裙角。
“哎呀!”李玉柔尖叫出声。那布包里不是别的,竟是城南染坊的废染料,红的、蓝的、紫的泼了她满身,新裙顿时花里胡哨的一片狼藉。
端王世子吓得后退半步,看着她花脸猫似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周遭百姓先是愕然,随即爆发出哄笑,指指点点的声音像潮水般涌来:“这不是李家小姐吗?怎么成了这副模样?”“怕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李玉柔又羞又气,想躲却被围观的人堵得死死的,她想骂,却被笑声堵得喉咙发紧,只能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