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儿触地的瞬间,两腿虚软,好似踩在棉花上。她拾起地上的衣袍,服侍舒达穿戴整齐。
背主弃义会是什么下场,你应当比我清楚。他坐在床榻上,手摩挲过她透红的面庞,不轻不重地捻着她乳首。
雁儿眉心皱缩,颤道:是。
好好做事,我会疼你的。他手滑过她下颌,平滑的肌肤上似有寒冰触过。
雁儿低首应着。她勉力合拢双腿,慢慢爬起。她穿回缺骻袍,用幞头包好发髻。
去吧。他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口吻。
开门之时,雁儿见塔伦正负剑贴于门墙边。
塔伦讪讪一笑,想要开口问她安好。可雁儿只是淡漠地觑了他一眼,趋步下了楼。
他推门入内,舒达正轻扑着袍上的浮尘。
主子。身后的床铺凌乱不堪,塔伦有些尴尬避开了视线。
回来了。平静的语气仿佛刚刚无事发生。
主子,她这个样子回去,如果被程靖寒察觉,只怕是要出事
舒达微眯双眼,笃定道:程靖寒不会杀她。更何况
他站起身抚平褶皱:如若这种事都应付不来,还要她何用?
塔伦满心的忧虑,还欲再说,舒达冷峻的目光已然扫过。
他走到塔伦面前,右手如钳倏地掐住他脖子。
她对程靖寒动心一事,你为何不报?
主子饶命塔伦面色涨红,试图松开他鹰爪般的右手。
舒达看着他眼珠充血,呼吸艰涩,蓦地放开了他。
塔伦抚着胸口大口呼吸着。
这是最后一次。他冷冷道。
他转过身,古铜色的脸上升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过这样也好,以真心骗取他的信任,来日或有大用。
是。
塔伦再不敢过多置喙,转了个话题:主子还要再留几日?
舒达踱着步,似是在沉思。
勃勃可汗无能,对南国俯首称臣,苟且偷生,安于一隅。既然他无用,那也是时候换人了。他打量着自己手上的硬茧,轻松愉快的语气仿佛只是谈及酒肆胡姬。
让你给博济格的东西顺利送到了么?他抬了眼眸,刺来一道利光。
送到了。塔伦垂眼道。
舒达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长安果然是妙地,我都舍不得走了。
胡麻饼,又香又脆的胡麻饼
来看看小店新到的梨、青李
本店供应羊肉汤,上好的腔酒哎!
街边叫卖声不绝,欢声笑语不断。温煕柔长的春光透过绿叶的间隙,洒在千姿百艳的娇花之上,馨香肆意弥漫,忽明忽暗的光斑照入熙熙攘攘的人群。雁儿漠然地走在街上,有如离魂孤鬼。
春景融融,鸟声欢悦。阳光刺得她张不开眼,天地茫茫,她一时竟不知该去往何处。
小娘子,你这乔装得真不像。至少也得贴个胡子。走至街角处,一个人影乍现。程靖荣正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程靖荣今日了了正事后,小酌微醺,看见娇小的雁儿,起了兴致。
雁儿愣了愣。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此人还能有非分之举?
他用泥金折扇挑起雁儿的下巴:啧啧,看这粉嫩的脸蛋。
他细看两眼,对着她琥珀色的眼眸,忽觉眼前之人甚为眼熟。疑虑间,雁儿别过头。适才对视之间,她已认出他即是六皇子。
她不欲与他过分纠缠,悄声从囊袋中摸出一枚碎银,准备对准他穴道击去。
六弟,在此处有何贵干?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雁儿表情一滞,收回了手。
一袭玄青锦袍的程靖寒徐徐走近。程靖荣松了手,换了副笑脸。他作揖道:是三哥啊!
他看着驻步从容含笑的程靖寒,不由道:三哥光问我,那三哥又在此处做什么呢?
自然是来寻我的侍婢。我说怎么半天不见呢,原来是在六弟处绊住了。程靖寒自然地将雁儿拉到身侧。
他的手掌温暖有力,牢牢地牵着她。雁儿低头,默默挨着他。
程靖荣哈哈笑道:原来如此。不过
他附耳道:我看她倒不像你的婢女,怕是你的爱姬罢。
程靖寒哂笑着:家务事就不劳六弟记挂了,否则
他亦凑到六弟耳边低声话道:你那些莺莺燕燕,争风吃醋,以至于大打出手之事,怕是要盖不住了。
程靖荣面色一沉。襄王直起身,嘴角衔笑。
此街边场景被杜放收在眼中,他回身,不禁轻叹一声。
湘竹掩面笑道:怎地,杜大郎君也有忧思的一天?
杜放摆首,端了酒盏,感慨道:色令智昏,古人诚不余欺也。
春风不知意,桃李总关情。妾看他们郎情妾意,正是两情相悦。
我看是郎痴女傻,天杀的配了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