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靖寒自谪仙楼归来,本走的是西苑的方向,谁知中途忽然转了东苑。阿坚急急跟上,小心试探道:殿下是要去夏安居?
问这话时,程靖寒正跨步穿过庭院。他脑中滞了滞,道:不,去秋溟居。
随从引着灯,一路进了秋溟居小院。
秋溟居内灯火晦暗,雁儿恭恭敬敬地垂手候着。程靖寒迎头看到正堂的墙上挂了副秋雁图昏暗光线下一只孤雁破云而去。
程靖寒盯了半晌,沉默不语。雁儿心中忐忑,明面上却是一丝不敢表露。
你在这里可好?他越过落地屏,坐在偏厅的书案前。
这段日子,程靖寒并无多少空闲,今日算是数日来头一遭进了后院。
挺好的。雁儿低着头,补充道,殿下允了小苕来此当差,奴很高兴。
她战战兢兢的模样似乎是他此前所希望的,可他心中一时不是滋味。
程靖寒招手示意她来到近前,思忖片刻道:孤既然把你安置在此处,你应当是明白孤的意思。你的身份低微,孤不能逾矩,只能作个媵人,留在孤身边。
他絮絮说着,雁儿微微点点头,却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你有心事?程靖寒敏锐地察觉出她的异样。
奴只是在想,若是做了侍妾,以后就不能陪侍在殿下身边了。雁儿对答如流。
程靖寒微微一笑,倏而似是意识到什么,收敛了笑意。
他信手翻起一卷书卷。
《论语》,你是在研读古籍么?
奴闲来无事,总得做些什么。翻来想去,还是读书好!
他点头,继而又问:那你最近学了什么?
雁儿脑中飞快检索着,开口道: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程靖寒笑着接道。
他这是夜里讲学来了不成。雁儿深吸一口气。
你若愿学,改日待孤伤愈,教你习字可好?程靖寒因多饮了两盏,故而整日端着的脸也和缓了些。他打量穿着鹅黄襦裙的雁儿,抿着薄唇,兀自垂着眼眸。
他伸手拉过雁儿:怎地自你入了王府,倒是一日比一日羞涩?那日你杀人的时候,可没有这样。
雁儿双手搭在一处,轻轻攥着裙。
他本是句玩笑话,可有一瞬,他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他也曾桀骜不驯,生母骤然亡故,留下他和妹妹。他不得不隐去满腔愤懑,学着对人温良恭顺。
他这般想着,对眼前的小人儿多了两分心疼。他的左手徐徐探上了她的腰际,将她搂住。她的胸起伏着,中间一道弯沟若隐若现。
殿下!她挣脱他的怀抱,蓦地一跪,把程靖寒才升起的情欲灭了个彻底。
你做什么?他诧异道。
奴月信来了。石砖透凉,掌心触地的瞬间,她打了个寒颤。
吊诡的气氛于他们两人间流窜。
程靖寒正正身:这也罢了。你起来吧,没地跪坏了身子。
此时内室的香枝木圆角柜隐隐有响动,程靖寒眼神狐疑地转向内室的方向。
雁儿见状轻轻靠上他的胸膛,程靖寒一怔。
殿下,请恕罪,奴实在是身子不爽。她温软的气息惹人怜惜。
襄王殿下,雁儿她真的不舒服,她刚刚还捂着小腹,表情痛苦小苕许是怕襄王怪罪,忙不迭地进来替雁儿分辩。
没规矩!程靖寒看了看身前的雁儿,可要找人来瞧瞧?
雁儿果断地摇摇头:奴都习惯了,缓一下就好。
还不快上来扶她去休息。程靖寒命令跪地的小苕。小苕反应过来,小心地支起雁儿的胳臂。
记得以后不许直呼主子的名。程靖寒背着手,觑了小苕一眼。
这秋溟居总得有点规矩。这话雁儿一时也不知他到底是对谁说的。
你早些安置。程靖寒缓步转出偏殿,又乜了一眼画。
殿下。
他脚步顿了顿。
夜里风凉,殿下保重。雁儿眼睛盯着他颀长的背影,冲口而出。
亥时过半,殿中终是重归平静。雁儿上襦黏着背,手掌上残留的血迹早已模糊不清。
塔伦,你怎么样?在确保周遭已安全后,她急急打开橱门。塔伦一时不支,慢慢滑落,最后用手撑着地。
好些了。他压抑着喘息声,阿布多,我不能久留。
雁儿脸上现了忧色,却没有开口反驳。
你究竟是被何人所伤?
塔伦摇摇头:来势甚快,看不清楚。但从身法上看,应不是赤族人。
他复又想了想:会不会是程靖寒
不会是他!雁儿脱口而出。
塔伦怔了怔,质问道:你怎知不是?
因为,雁儿自悔失言,他做事向来光明磊落
阿布多!塔伦情绪有些激动,你才来南国多久?你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