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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纫是个妓。
年底扫黄警察端了会所,小姐被请去喝茶,顺便吃了几年牢饭,老板拿钱跑路。
江纫陪完客人,从酒店回来远远看见会所门口乌泱泱,都是看热闹的人。
她不动声色扯围巾盖住大半脸。
一辆警车经过,江纫低下头,风吹来,脊背起一层疙瘩。
江纫没有再继续接客,她跑到城市的最北边,租了一间房。
两个月,江纫花光了所有积蓄。
那天,她坐在素白的床榻正琢磨发条短信,江天的电话这时打来了。
江纫起身,拉开窗帘,阳光晃进来,将屋子蒙上淡淡橘黄色。
她的影子拉长一直延伸到干净的墙壁。
江天问她过得怎么样。
报纸刊登了一则扫黄新闻,他看到会所名称下意识想到江纫,报纸几乎被翻烂了,最终在角落里发现她。
大冬天,她光着腿,披了件呢子大衣,围巾捂严实全脸。
她还算有警惕意识。
“哥。”江纫短暂沉默,墙上的影子绰绰,“很好。”
江天皱眉,嘴唇抿紧了。
这几年,江纫练就了一把掐媚的好嗓音,她只发一个单音节,都让人误以为是调情。
其实江纫不算撒谎,除了来例假,她天天接客,她有副好皮囊,能让金主眼前一亮那种。他们的夜夜笙歌具化成近百万存进江纫银行账户。
以前光顾着忙,闲下来钱就如水流。江纫也不知道怎么没的。
窗外车水马龙。
江纫点根烟,“有什么事吗?”
“你回来吧,这儿有个活儿给你。”
白烟从鼻孔窜出来,被风吹散,融进阳光的色调里。
他们兄妹很少有这么流畅的交谈,江纫外出四年,江天也只是在父母祭日发信息叫她回家上坟。
毫无意外,江纫都没有同意,既浪费时间又浪费感情,女人哭多了容易变丑。
所以“回来”,让江纫愣神片刻,缓缓道了声,“好。”
江纫抱臂站在落地窗前,城市一览无遗,歌舞喧嚣,黑夜都无法令它安眠。
她明白江天是得知消息才联系自己,毕竟,她是活生生的人,她是他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江纫一脚蹬开窗户,风更加肆虐,吹得皮肤一紧。
半根烟之后,她收到江天发来的地名,她看了一眼,随即定当晚的车票。
*
车猛地停住,行李箱呲溜滑到车尾,江纫探头向外,黑发被风吹荡,及踝人鱼姬白裙像鳞片波动闪光。
三轮停在一座损坏的断桥边,河差不多干涸了,杂草疯长,烧焦的垃圾成堆堆着。
颓败,无生机,左县和她离开前别无二样。如同裹了树脂,任凭周围瞬息万变,风雨欲来。
江纫扶着车边缘跳下来,阳光明媚,她抬手挡住,轻闭眼贪婪地深吸气。
“午美美发到了,一共十五。”
师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些口音。
江纫打开挎包,里面有张二十和几张一百。
江纫把行李箱抬下来,不重,她没想好要待多久,只带了化妆用品,衣服等以后再买。
柏油马路铺了一半,车堪堪卡着线,江纫直接拎起箱子,走过去,给他钱。
女人香钻进五脏六腑,师傅微眯起眼,刘海打湿贴在她额前,江纫淡笑,“不用找了。”
师傅视线下移,顿了顿,才看到钱,同时他也看见皙白手腕处戴的手表,他瞥了眼江纫,她的眼神让他觉得很不舒服,那是直达深处的诱惑,自然而然,师傅咽了口唾沫,收钱离去。
江纫转过身打量午美美发店铺,匾牌是县里统一制作的红底白字。门两旁有两盆富贵竹,长势喜人,推拉玻璃擦得锃亮。
推开门,屋内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黄毛咧嘴问,“剪头发?”
江纫刻意压低声线,“你好,我找陈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