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何池躺在阳台竹子编的椅子上,看着天边的流心蛋黄一样的夕阳沉在云里。他撇了一眼手机,正好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她说,阿池,今天妈妈晚上八点要开会,就不回家做饭了,你去钟奕家蹭一顿吧,你钟叔叔已经和他说好了。
何池感到一阵烦躁,一方面是自己本来就怕麻烦。随便在家泡个面对付一口就得了,干嘛还得去别人家吃。另一方面是,他对钟奕的感官十分复杂,作为众多被钟奕的事迹教育到大的小孩之一,他虽然不至于对钟奕有什么嫉妒或者恶感,但也觉得会莫名其妙低他一头。可是既然长辈都说好了,那他也只好去和钟奕一起吃顿饭。随手抓起手机,踩上拖鞋,就出了自家门。关门的时候,何池想了一下,又回头拿了个东西,才去敲钟奕家的门。
钟奕开门的时候,就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孩,套着宽大的校服外套,手里拎着一大包薯片,冲他扬起一个乖巧的笑:“钟哥我来蹭饭啦,给你薯片。”
何池看着他微勾着嘴角,接过薯片和自己一起走进屋子里:“你坐着看会电视,我去炒菜。”何池说了声好,就坐在沙发上,看见茶几上开着的笔记本,瞟到一眼什么速动比率流动资产比率,还有密密麻麻的表格。何池移开视线,想起钟奕在最牛逼的大学最出名的经管学院学会计的事。但是自己实在是对数学和商科什么的不感冒,将来大概是去学现当代文学之类的。就这样天马行空地胡乱想着时,钟意端出来了两盘蛋炒饭,叫何池进厨房把那盘炒荷兰豆端出来就可以开饭了。
何池看着桌上冒着香气的蛋炒饭,诡异的食欲大增。
“阿池,起来吃饭吧。”
耳侧传来钟奕温柔的声音,何池眨眨眼,慢慢清醒过来。感觉自己正被整个人抱在钟奕怀里,后背贴着他暖融融的胸腹。何池懒得挪窝,把玩着胸前钟奕的手,哑着嗓子问道:“几点了。”“已经快十点了小猪,再不起来该睡难受了。”
何池脸上有点泛红,刚才梦里和他有些距离的大学生,现在成了身后宠溺地抱着他哄着他的男人。可是一瞬间又不禁难过,时光从钟奕身上拿走的东西,早就夺去了他本该那么耀眼的光芒。
“怎么了?”钟奕感受到怀里人的僵硬和低沉,赶忙问道:“有哪里难受吗?”何池眨巴眨巴泛红的眼睛,仗着男人看不到,转个身子趴到他胸前,双手紧紧地搂住男人精壮的腰,一口咬上他的肩膀,“你欺负我。”
钟奕不知道怀里的人刚刚梦到了多年以前,只当他是怪罪自己昨晚太过分,有些自责地说:“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一边揉了揉何池的头发:“粥已经熬好了,我去煎个培根,把面包烤一下,弄好了叫你。”说罢便起身,穿上搭在椅背上的裤子,摸着门框走出去。
何池缓了几秒钟,虽然知道钟奕没什么问题,但到底是不放心让他自己煎东西。于是挣扎着爬起酸痛的身子,软着腿走到厨房去找钟奕。
培根是两个人周末逛超市一起买的,回来就放在了冰箱冷藏室里。何池往厨房走,看见钟奕的手在冰箱里摸索,很快就找出了扁平塑料包装里的培根。撕开包装,点燃煤气,从顶柜里拿出油桶。何池斜倚在厨房门框,看着钟奕倒油:“好了,停。”钟奕闻声收了手,把油桶盖好放在一旁。何池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钟奕道:“你去烤面包吧,我把培根一煎。”
钟奕没有坚持。他点点头,温柔地应了何池一声,把两片面包放进烤面包机里,压下工作杆。他垂着头看着面包机的样子,神色有一丝晦暗,很快却又若无其事地舒展开眉头,等着面包弹出来。
培根变深卷起后,何池用筷子把培根夹起,又用锅里剩的油煎了两个鸡蛋,然后端着盘子出去。看到自己常做的椅子上垫上的软垫,何池看了一眼坐在对面往面包上抹果酱的“罪魁祸首”,心跳在阳光下咚咚地响在胸腔里,从最初积累到现在的搏动,终于一股脑地爆发出来。在钟奕对面坐下,甚至半垂着眼睛不好意思直视男人的脸。
钟奕抹好果酱就把面包递给何池。何池一边说了声谢谢一面深手去接。但是钟奕并没有松开手,而是望向了何池的方向,准备开始昨晚之后第一场正式的沟通。
“叫我什么?”
“钟,钟奕。”
“还有呢。”
“……钟哥。”
钟奕似是无奈似是好笑地叹了口气:“最后一次机会。再叫错就要罚你了。”
何池咬了一下嘴唇,眼里堆着轻涩无措与阳光笑意,半起身凑近假装严肃的钟奕,用气声附在他耳边,
“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