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来自月亮上的铃声（2）

    来自月亮上的铃声（2）

    四方爱子。

    和母亲一样有着顺滑的墨色长发。

    和母亲一样拥有精致得如同人偶的面容轮廓。

    但，仅此而已。

    母亲的笑容是夏日的暖阳，她的表情却是终年积雪的富士顶峰。

    母亲的声音像融化巧克力的热可可，她的嗓音是冻在冰柱尖端的琉璃珠。

    然而，不知为何、与记忆中温暖背道而驰的清冷，像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攫住了他的心跳。

    在医务室中，第一次正式与她交谈。

    空气中还残留着药水和情热的味道。

    路奇知道了她身负一个名为“诅咒”的阴暗印记。

    还知道了——超自然、鬼神、怨灵……那些被他封禁已久、羞于启齿的词！

    ——竟然！是真的存在！

    巨大的冲击和久违的、几乎要从胸口炸开的兴奋瞬间淹没了他！

    像沉船多年的人终于被拉出水面！

    原来自己不是怪胎！原来自己仰望寻找的那片星空，有人正站在上面！

    路奇想帮她。不，自己必须帮她！

    如果她是行走于那个神秘世界的人…那么她，是不是……真的能“理解”？理解自己对那片未知所抱持的、至今谁都未曾真正读懂的热忱？

    路奇开始和她一起行动，笨拙地，像只拼命摇尾巴想获得青睐的小狗。

    然后，他看见了。

    在那个令人作呕的、散发着劣质酒水和呕吐物混合气息的黑暗员工通道里，她被自己压在身下，濒临窒息。

    却在脱离诅咒控制后，第一反应是握住了他因恐惧而冰凉颤抖的手。

    看见了在昏暗潮湿、墙壁淌着污水的肮脏后巷，她为了救下那个同样坠入深渊的女孩（小野寺梓），拔剑迎向狰狞黑影时，虽显纤细却无比挺拔的背影。

    看见了在那个拥挤嘈杂的家庭餐厅角落，她明明面无表情，指尖却用力到捏白了吸管，为了开解深陷悔恨漩涡的小野寺梓时说出的话语。

    在狭窄却堆满神秘物品的社团活动室里。

    在灯光惨白的医院消毒水气味走廊中。

    在弥漫着咖啡香气的角落座位。

    在雪村怜司那间散发着绝望寒气的、如同冰封地狱的旧公寓…

    无数个片段，每一个细微的眼神流转，每一次不易察觉的皱眉或抿唇…都像拼图碎片，在她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清冷冰山之下，一点点拼凑出她真实的轮廓。

    一颗滚烫的、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心。

    那么脆弱，却又那么…温柔。

    和母亲灵魂里流淌着的…何其相似。

    那个声音——他内心深处的黑影嗤笑着：

    “那又怎样？她也只是把你当作解除诅咒的工具，一根能让她暂时摆脱痛苦的“人形按摩棒”罢了。和她那些利用你吸引女孩的所谓“朋友”，有什么区别？”

    路奇默然。

    片刻后，轻轻承认：“或许……是没什么区别。“

    黑影继续蛊惑：“看看你心里！她真正注视的、目光为之停留的那个方向……永远坐着那个高大的身影！那个“大哥哥”！你？不过是个她不得不使用的配件！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

    路奇深吸一口气，胸腔里仿佛燃起一小簇温暖的火焰：“也许是吧。但是…如果是她的话…如果是四方爱子的话…”

    火焰越发明亮。

    “她一定能够理解的！理解我！理解那份深埋在心底、只敢在无人深夜仰望星空时涌动的……对未知的渴望！像母亲理解父亲那些旁人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的热情！”

    黑影猛地扭动起来，带着被冒犯的狂躁：“不可能！！别做梦了！她不会理解！她只是需要你！就像其他人一样，需要利用你的价值！没人会去理解一个怪胎的内心！没有人！！！”

    它的声嘶力竭反而让他更加平静。

    路奇看着它——那其实也是他自己的一部分

    “如果“你”真的就是“我”的一部分……那你就该很清楚。”

    他声音在意识深处清晰而缓慢地散开：“你就应该比我更清楚地看到…这个叫做四方爱子的少女…她的内心深处涌动着的温柔。看她对小野寺梓悔恨无声的支撑，她对月岛诗织死亡的执着追寻，她哪怕在最后也对绝望的雪村怜司抱有的怜悯…她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却执着地去理解他人的深渊。这样的她……”

    黑影沉默了，发出细碎的、不安的碎裂声。

    路奇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牵起，仿佛有一道阳光穿透了阴霾，照亮了某个角落。

    那感觉…莫名的熟悉，像极了父亲一直露出的笑容。

    他对着意识深处的黑暗微笑：“妈妈不是说过了吗？——“小路奇…当你遇到真正能看见你的人……到时候…你一定要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