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不到她。
男人继续穿过她的身躯,走向那颗形状怪异的古树。
男人熟稔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
对着左手的食腹一划。
“陆寒生,你干嘛!”
顾清烟瞧见后,下意识冲上去抓住他的手。
可惜她触碰不到男人。
看着陆寒生熟练地将血从指腹里挤出来,然后滴在转生树的根部,顾清烟微微发怔。
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陆寒生滴完血就走了。
顾清烟看着他走的。
她原本是想跟着他走的。
可是她的灵魂像是被束缚在这棵转生树上。
除了待在这棵转生树周边,她哪儿都去不了。
之后的几日里,顾清烟都能看到陆寒生在同一时段上来给转生树滴血。
顾清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她想醒来,可是却怎么都醒不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陆寒生从一头乌发变银丝。
看着他从健壮到垂暮。
一年又一年,她看着那个背脊挺拔,到最后白发苍苍,需要撑着拐杖才能走动陆的男人风雨无阻地上山给转生树滴血,心里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难过。
这天。
梦境让她分不清年月。
顾清烟不知道眼前的陆寒生到底几岁了。
只知道他最后是被人抬上来的。
他躺在担架上,一头白发,脸上布满了皱纹和老人斑,一双漆黑如潭的眼眸也变得浑浊不堪,无神焕发的眼眸,看上去像是快挂了一般。
那具让她痴迷移不开眼的身躯已经进入了迟暮之年,干巴巴的,没有一丝水分,真是丑极了。
见陆寒生又来了。
顾清烟从树梢上跳了下来。
她先是蹲在陆寒生的面前,看着他迟暮的面容,略微嫌弃地打趣,
“陆寒生,你现在的样子,好丑啊。”
说完,她又偏头,看着一旁和陆寒生长的有几分相似,同样白了发的男人,眼眶微微泛红,
“辰辰都这么老了啊。”
“你和你爸爸不愧是父子,老了的样子,都如出一辙。”
父子俩人自然是听不见她说话,更是看不到她的。
顾清烟看到她的老儿子拿着刀在他老父亲那干巴巴的指腹上滑了一下。
人老了。
血都变得浓稠了。
看着老儿子费劲地从他老父亲的指腹上挤出一滴血滴在转生树上。
跟着,顾清烟听到陆寒生问老儿子,
“开花了吗?”
老儿子看了一眼一年四季始终繁茂的转生树,摇头,
“……没有。”
顾清烟明显看到陆寒生那双本就浑浊不清明的眼眸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亮,
“没开啊……”
他的语气听上去格外的落寞,
“看来你妈妈是不想我去烦她了。”
顾清烟闻言,不由点头附和。
你这么丑,谁要你啊。
顾清烟又听他说,“我啊。”
“到底是偿还大不了她了。”
顾清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顿住。
“儿啊,我死后,把我和她葬一起吧。”
“算了,她不见得肯跟我待在同一片地底,还是……别葬在一起了。”
顾清烟,“……”
他说的有点吃力,顾清烟感觉他快到极限了,
“我不想她死了还要被我叨扰。”
他说完这句话,喘了好一会儿。
看的顾清烟心头莫名一揪,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忽然……
心口胀胀的,酸酸的,明明是在做梦。
可为什么,她心里,那么不舒服呢。
顾清烟轻叹了一口气,看着陆寒生,喃喃道,
“陆寒生,你说我是在做梦,还是梦回了过去?”
“儿啊,爸爸很后悔……后悔那天为了十几个亿,亲手断了你妈妈唯一的生路。”
他忽地扬起了手,好像隔空在抓什么。
顾清烟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下意识站起身来。
看着他越来越焕发的眼睛,顾清烟心里说不上来的难过。
她俯身握住他半扬在空中的手。
当然,握不住,只是虚握。
看着这人逐渐下阖的眼皮,顾清烟想也不想地说,
“陆寒生,她原谅你了。”
陆寒生自然是听不见她的话的。
他痴痴地望着转生树,眼底是无尽的寂寥,
“如果真有转生,我愿用一生苦难,换她一生安康。”
随着他有气无力的话音结束,陆寒生扬起的手忽然想断了线的提丝木偶,直接垂下。
顾清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