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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冰 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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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漫长分别而有些不敢认人,于是纷纷怯生生地缩在祖母和小姑姑怀里,只敢拿眼睛偷偷地瞅人。

    这一幕让白清远也有些心酸,可他这人浪荡、绝不会把那些个酸溜溜的情绪摆在脸上,于是只假作被两个孩子逗笑了,还随口调侃:“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二叔才出去几年,这就不认得人了?”

    说着便挨个在侄子侄女儿脑门儿上弹了一下,接着又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巧克力——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揣进去的!

    孩子们能有多难讨好?两块糖便足够他们想起一个人了,接着便双双抛弃了祖母和小姑姑扑到了二叔怀里,还跳着脚要从坏心的叔叔举高的手里抢东西吃呢。

    笑闹间房子里的人终于听到了动静,白清平和邓宁一同跑出门来看,秀知也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白老先生出来了,一家人在沪上四月晴明的春色里再见,各自心中都有千千万万难以言说的喜悦和酸楚。

    白清平都不知道该当先拥抱谁了——是先拥抱历经战火九死一生回来的母亲和妹妹?还是先拥抱流亡海外背井离乡三年的弟弟?一个年过不惑的大男人、此时又不禁潸然泪下,最终一把将三人都抱住了,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好,好,你们终于回来了……终于都回来了……”

    同样老泪纵横的还有他们的父亲。

    他几乎已经动不了了,可还是拼命伸着手想去触碰自己的家人,嘴唇打着颤一直试图说话,可其实发出的却只有模糊不清的声音,既嘶哑又难听;可他的家人们都知道他在呼唤他们的名字,他先拥抱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随后又朝自己的次子伸出了手。

    他骂过他多少回?数都数不清。一开口就说次子是酒肉纨绔、活该打死了事,可真等人出事时却又不惜拖着老迈的躯体为之奔走,在风雨飘摇的时局下掏出三万大洋买他的命,自此便昼夜挂念日月担忧,只怕自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而如今他终于回来了。

    好端端地,平平安安地。

    “父亲……”

    白清远蹲在父亲的轮椅前,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威严庄重说一不二、甚至有些强横专断的父亲变成了一个如此单薄孱弱的老人,他不会再像过去一样对自己的孩子吹胡子瞪眼、也不会再抄起棍棒作势要打断谁的腿,他只是一直看着他流泪,嘴里着急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那是他的父亲。

    是他……想念已久的家人。

    春光大好,万里无云。

    此日宜团圆。

    另一边的徐冰砚此刻则刚刚驱车抵达警政厅。

    季思言季公子早就听说了他今天要回来的消息,上午就专程到公所来等人了,见到老友后也是眉眼带笑,撑着拐杖上前给了对方一个热情的拥抱,又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这巡阅使当得可真是硬气,还以为这回最多拿下皖中,哪想到两省都安定下来了,北京可该给你下嘉奖令!”

    徐冰砚听言笑笑、神情也是难得显出了几分轻松,接着顺手搀住好友的手臂,同他一起走进门厅去了办公室。

    一进门季公子便挑了个软沙发坐下,一边娴熟地给自己倒茶又一边询问:“不过你那个军火的问题是怎么解决的?原本我还打算替你去求求我家老头儿,谁知道一转头你仗都打完了。”

    他还不知道白清远的事,因为徐冰砚早早就让人把相关的消息都封锁了。

    白二少爷毕竟曾遭到当局的通缉,后来在日本从事的革命活动也为北京所不容,倘若他在两广一带活动那倒也还好说,可若在上海就不那么便利了,即便有他这个巡阅使从中作保,太过招摇也容易惹祸上身;眼下徐冰砚对外还是隐瞒白清远的存在,至于这次和往后进行的军火交易该如何说明,他也要再做更细致的考量。

    “都是阴差阳错。”眼下他只简单地答。

    季思言是聪明人,一听徐冰砚的口风便知道这背后有官司;他也不小气、并未逼迫老同学跟自己交底,毕竟他不是华东军部的人,有些事不知道也好。

    他耸了耸肩,神情十分洒脱,顿一顿又邪笑起来,问:“那你可见到白家那位大小姐了?亲自跑到皖南一趟,总不兴还没求得美人儿的芳心吧?”

    情浓的恋人总是恋恋难舍,一旦听他人提到对方都难免暗暗出神——其实徐冰砚又哪想在此时跟白清嘉分开呢?他同样舍不得她,只是把情绪藏得更深些罢了。

    他的神情如此微妙、季思言又与他相交多年,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猫腻?他当即就笑开了,一边拍巴掌一边恭喜老友抱得美人归,又调侃:“总算是定下来了,你二人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在一旁看着都替你着急。”

    谁说不是?

    即便从她归国那一年算起也有近五年了,而实际上他们的初见还要再往前推四年——这九年来发生了多少事?他们曾在毫不相关的道路上各自行走,偶尔产生交集却又很快彼此远离,幸而最终那些迷障都被一一打破了,旧年的妄想化成了现实,直到眼下他仍感到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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