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近了,很稳,不像女子的。
她下意识站起就想跑,现在这样子,她谁也不想撞见。
禾匀。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燕禾匀走不动了。
她近乎僵硬地回过头,祁玉就站在后面,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泛着光的干净白衣,脸上是因为被敬酒未褪完的红晕。
禾匀。
别过来。
他不停,径直走过去把她圈入怀里,任凭她挣扎,踹,又怕伤着不敢用力,慢慢的,怀中的人不再挣扎,安静了下来,胸口的衣襟变得濡湿。
祁玉,她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
我脏,我特别脏。
你不脏。
我脏啊,祁玉,我配不上你。
不脏,顶配。
祁玉!燕禾匀声音里带着哭腔,用手锤着他的胸膛,你是不是傻啊你,我是故意接近你的啊,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拉拢你啊。
说罢,她拿起那块碎片就要划自己的脖子,被他眼疾手快捉住了手,扔了碎片,死死按在怀里。
祁玉没出声,一下一下用力地在她背上安抚着,良久,等怀里的人终于安静下来,才轻叹一声。
我说了,我知道的。
从西北回来的那天,我去找了陆浮光。
我骗了他,骗来了你的另一个侍女,她什么都告诉我了。
从前朝,到今朝,你的过去,我都知道了。
禾匀,没人能够评判你。
她的过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残忍,自私,狡猾,或是隐忍,屈辱,无奈。
都是她燕禾匀。
都是他倾心的那个燕禾匀。
她不美好,但他爱他,就已经做不到客观评价了,他只想偏袒她了。
没人能说她为护年幼的皇帝而在在手握重权虎视眈眈的权臣之下出卖自己是错的。
也没人能说她铲除异己,心狠手辣为自己夺得一席之地是错的。
没有人教过她,什么是善恶,什么是人命关天,什么是道德沦丧。
她的父亲只是告诉她。
你要帮燕仁烨坐稳皇位,你要替母亲还债,要甘愿成为权力争斗中的牺牲品。
可怜么,可恨么,百年过去,化作尘土,她不过只是史官笔下一个名字。
不会有人记得。
亦无人能够评判。
禾匀,他温柔地唤她,我带你走好不好?
离开这个不幸的地方,逃离被既定的命运,从此只为自己而活。
可以吗?
可以。
夜凉如水,安静地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燕禾匀定定地看着祁玉,猝不及防地倾身吻上去。
他愣了愣,随即热烈地回应她。
不是单纯的相贴,而唇齿交缠,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压抑多年的不甘,通通在这个吻里发泄。
祁玉
我在。
吻里裹着咸涩的湿意,良久才分开,她靠在他怀里,喃喃道,
你这样,值当么?
没有值不值当,祁玉轻吻她额,只有想不想,愿不愿意。
只有禾匀愿不愿意同我走。
自然愿意。
他还是天真。
怎么走?往哪走?走不走得掉?
燕禾匀今夜不愿去想。
就算是场梦,她也只配做上这一场。
所以她不去深究,不去较劲,今夜她只想做一个赖在郎君怀里放娇的小娘子。
至于今后的事,管他呢。
这年的除夕夜闹了巨大的丑闻,当夜滢嫔就被杀,皇上宣称是失心成疯自己撞死,但传言都道是长公主亲自动的手。
皇帝同其的关系也更加扑朔迷离,朝堂之上针锋相对,背地里却同寝入眠,违背伦理纲常。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因为皇帝除夕过后就给陆二公子和乐宁公主赐了婚,而谁人不知那是长公主的心腹。
连断两臂,其势力已大不如以前,有人道平沙王同长公主私交甚好,也无从考究,不起波澜。
长公主及其势力日落西山已成定局。
一夕之间,斗转星移。
燕禾匀自那日后便被囚禁了起来。
她的宫女全被换了一批,陆浮光在朝廷上广结人脉,她的宫女都跟他关系匪浅,如今也同她断了关系。
燕仁烨果然把祁玉认出来了。
毕竟当夜除了长公主一夜不归,平沙王也了无踪影。
若是他没认出来,就不会这么快赐婚,再偏激的把她关在宫里。
不过自那夜起,几日都没见着燕仁烨。
她总是梦到祁玉。
他脸红的样子,他因为害羞偏过头却露出耳根的样子,他在人来人往中给她小心翼翼戴簪子的样子。
以及那天夜睡过去前他最后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