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舟一看东西就知道是裴益阴魂不散,说什么都不肯要。人进了院子,一转身关上了大门。伙计没办法,只得把东西留在在了门外。
连着几日,总有人拍门。南漪一听到拍门就躲起来,好在都是聚鑫斋的伙计送东西来,不见裴家人,慢慢也放下心来。
如此十来天,南家大门外堆满了东西。夏天东西放不住,一两天就坏了,还招苍蝇。南舟有心找裴仲桁告状,但裴益这样也不算骚扰。最后她把东西挪到巷子头,插了块木牌,“济世积德,自取随意。”
伙计再来,南舟伸手一指,叫他把东西放到那边去。街上的小叫花子们很快就发现了这样一个好去处,东西很快就被取走了。后来发现日日有人送吃的,便索性在附近蹲守。见人来了一哄而上,差点把伙计的裤子都扒下来,吓得伙计也不敢来了。这样总算是消停了。
这些日子南舟在家里看这些年的账本。南家值钱的古玩字画都是造了册的,分家时各自的账也是清楚的。只是那些哥哥、姨太太私下里卷走的东西却没了下落。她估算了一下,只要东西能交出来一半,不走当铺,正经地卖了,差不多也就能把债还上。五六个哥哥,她不信一个念一点骨肉亲情的都没有。
南舟带着阿胜跑遍了全城,不是受了白眼就是吃闭门羹。哥哥们的态度都一样,吃进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再吐出来?钱是老大欠下的,凭什么叫他们还?
南舟发了狠,日日去堵他们。几个少爷也是被她缠怕了,最后达成了意见,东西可以拿出来,但老大吐一件,他们就吐一件;老大拿两个出来,他们就给一双。南舟知道这不过就是他们糊弄自己的把戏,老大若真舍得东西,当时怎么可能拿南漪去抵债?
除了自己哥哥,其他亲朋好友更不必说。或闭门不见,或哭穷装困,或给个几百块钱了事。南舟一辈子受的委屈羞辱加起来都不如这几日多。毕竟是个脸薄心气高的女孩子,对着哥哥还能据理力争,但对着陌生的亲戚旧友开口,总是忍着万分难堪。
南舟讨债讨得身心俱疲。本来十姨太也是个不会做饭的,潦草吃了几口,也吃不下。阿胜唉声叹气不断问她怎么办,三姨太照常阴阳怪气。南舟心里烦闷,叫阿胜在家里好好看着,她自己出去走走。
南舟在想后路。要不来东西,这么一大家子该怎么办?她自己的钱省着用,带着南漪走也是够的。阿胜年轻又识字,找个地方当伙计养活他自己也是不成问题的。三姨太她可以不管,南老爷和十姨太怎么办,真的就不管不顾了?
夏日夜长,不知道想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晃过神,发现竟然又回到南家的老宅了,如同老马识途。
她突然想起来,自从回来一直还没去过母亲的院子。她是端午前生的,母亲生前绣了一只香囊给她。在娘胎里名字就起好了,不论男女都叫“舟”,也是谐“周”的音,那香囊上就绣着一条船。那年走得急,不晓得把香囊放到什么地方去了,总也找不到。因为时间紧迫,来不及细找便走了。
南舟站在街上打量了一会儿宅子,似乎没有什么人声。裴家人怕是也不会过来住,大约会拿去卖掉。但这宅子价格不菲,一时半会儿多半卖不掉,宅子应该还是空着。
南舟围着宅子走了一圈,记忆里有处墙身有个不大的墙洞掩在繁花茂草间。她循着记忆找过去,拂开乱枝,果然洞还在。南舟从那洞里钻了进去,熟门熟路进了母亲的院子。除了廊子下几盏电灯偶尔发出的电流声,一路上都静悄悄的。
房间没上锁,轻轻推开门。虽然视线不好,但对这里她再熟悉不过。从抽屉里摸了一根蜡烛出来点上,四周一下都亮了起来。一切都还是旧模样,十几年都没有变过。
床头是一排矮柜子,柜子上嵌着两排小抽屉,往常都放着母亲的东西,大部分都已经叫她带走了。撕开封条,她翻箱倒柜地找那个香囊,最后终于在箱子底下找到了。还找到了母亲当年的嫁衣。
她抱着母亲的衣服,手里抓着香囊,泄了劲儿。人躺到母亲的床上,仿佛是躺进了母亲的怀里,舍不得离开。小时候受了委屈欺负,都会躲进母亲房间里寻一点安慰。想母亲想的厉害,鼻子一酸就落下泪。
她从小就爱哭,可知道不能在有些人面前哭,所以特别能忍眼泪。一旦没人了,她便会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如今四周无人了,索性放开了哭。
裴仲桁隐在树阴处,天上一轮满月染得庭院一层灰银。树枝间透下几线月光,明暗交界的地方,有个知了猴正从土里往外爬。裴仲桁垂目看着它慢慢地爬出来,然后爬上树身。
回裴家总是路经南家大宅,是多年下来的老习惯。今天赴宴夜归,从这里经过的时候,仍旧是习惯性地看了南家的大门一眼。清晨下过雨,雨过天晴后连月色都分外冼净。鬼使神差的就叫停了汽车夫,自己迈步进了宅子。
南家他从未涉足过,但南家的大门他却比谁都清楚。门槛高几寸,石狮子头上鬃毛有多少个卷,门上剥落了哪片朱漆,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年妹妹病重,大哥带着